2010年上海世博会开幕之际，也正值亚洲首届世博会———大阪世博会40周年。大阪获得世博会举办权的上世纪60年代，正是日本一跃成为世界第二大经济大国，民众逐步走向富裕的年代。而崇尚GDP，忽视环保的“经济至上主义“，也让大阪成为污染之城。而大阪世博会，则成为大阪开始自我反思，走向绿色之城的重要契机。

　　大阪人的世博记忆

　　“人太多了，到处都是人。”

　　一直在大阪土生土长的古部正仁，一提到40年前的大阪世博会，便如此对记者描述。

　　1970年的大阪世博会，是世博会历史上首次来到亚洲，也创造了世博会历史上至今未能打破的参观者纪录———6420万人。“当时普通大阪人的月收入也就5万日元左右吧，但世博会的门票就要800日元。”古部说。但这并没有阻止成千上万刚刚富裕起来的日本人涌向世博馆，一开眼界。在日本的一些网络论坛上，至今还有人对当初参观世博会的经历津津乐道。“当时我是一名志愿者，用蹩脚的英语为前来参观的外国人服务。”一名网民留言说，“要看到美国的登月飞船以及月亮石，至少要排3个小时的队。”

　　另一名网民留言说，“当时我插队，把警备人员和其他游客都激怒了（当然现在是看不到插队了）”。

　　“我当时小学五年级，家里穷，后来百般恳求父亲，他才让我去参观了一天……”

　

　　经济发展城市患病

　　同已经61岁的古部一样，这些在大阪世博会论坛上留言的网民，大多都已年过半百。他们在亲历大阪世博会的同时，也见证了日本战后经济发展最辉煌的时期。

　　1960年到1970年的东京和大阪，与如今的北京与上海十分类似，经济高速发展，城市日新月异，并先后获得奥运会和世博会主办权。“当时的大阪发展很快，为了举办世博会，地铁、高速公路等建设都非常快。”古部回忆说。

　　资料显示，在取得世博会举办权后，日本政府当时共投入了6500亿日元，用于大阪的基础设施，主要是交通建设。从1966年开始，大阪在很短的时间里，快速建成了或延长了至少6条地铁线城铁线，使得大阪轨道交通路线增加到原来的2倍以上。

　　不过，当时快速的城市基础设施建设，并没能掩盖当时大阪高度发展带来的城市病———环境破坏。

　　当时的大阪，尽管城市快速发展，民众收入也逐步提高，但工业化发展带来的污染和环境破坏问题，也一直“如影随形”。

　　日本媒体报道说，因为工业企业过度采集地下水，使得大阪临海的工业园区日益下沉。到了1960年最严重的时期，每年甚至下沉达20厘米。而对普通大阪人影响最大的，还是大气污染问题。据报道，上世纪60年代，因为工业废气造成的大气污染，到了冬天，大阪不时便成“烟雾之城”，在路上行驶的汽车，甚至白天也要打开前灯。被污染的城市，也深刻影响到大阪的孩子们。当时在工厂集中的大正区，一所小学校的学生们制作了一本他们自己的作文集，作文集的名字让大人们汗颜不已———烟尘之子。

　　市民运动风起云涌

　　城市畸形发展带来的环境公害，激发了当时大阪风气云涌的市民运动。一些市民自发成立环境保护和维权组织，向企业和政府施压。大阪市政府一名不愿透露姓名的公务员对记者表示，在大阪迎来世博会之前，也是大阪市民运动异常活跃之时。

　　“在大阪城市发生急剧变化的同时，因为环境破坏带来的公害问题、以及交通事故、物价高涨等社会问题，导致学生运动、市民运动，乃至消费者运动风起云涌。”这名公务员说。

　　为世博会召开进行的轨道交通建设，也遭到不少市民的抗议。他们认为，轨道交通建设的规划过于追求高效率，毁坏了很多绿地和公园，并破坏了环境。还有反对者认为，在大阪汽车尾气污染、工业污染、噪音污染严重的情况下，过于注重交通建设乃本末倒置。

　　因为当年尚未成年，古部正仁并没有参与世博会前的那些市民运动。他认为，日本在经济发展高速期的反环境公害市民运动，一方面有当时左翼运动勃兴的背景，另一方面也有日本民众环保意识逐步提高的原因。

　　“在大阪世博会开幕前，日本有‘一亿总中流（有一亿日本民众自认为是中产阶级———编者注）’之说，我认为中产阶级增多、环保意识提高是当时市民运动兴起的重要原因。”古部说。

　　他还认为，东京奥运会的召开，让日本民众的理念更国际化，这促使他们对公益事业更热心。

　　日本人的自我反思

　　在市民反“公害”运动兴起的背景下，大阪世博会确立了当时并不多见的主题“人类的发展与和谐”。分析人士认为，这一主题，折射了大阪乃至整个日本对既有经济发展模式的反思。“大阪世博会标志着日本改变“经济至上主义”的转折点。”日本《每日新闻》在上海世博会开幕之际发表社论说。

　　在世博会后数年时间里，大阪府政府先后颁布了《都市绿地保全法》、《生产绿地法》等多部涉及城市发展环境保护的法律。

　　实际上，大阪政府应对公害的环保努力，从1962年就已经启动。当年4月，大阪市成立“公害对策审议会”，负责为政府提供政策建议。1968年，大阪市政府建立“大气污染管理中心，对大气污染及其发生源实施监控并进行科学研究。

　　1971年，在世博会闭幕第二年，大阪市政府正式确定“大气污染防止计划基本构想”，并于两年后出台减少汽车尾气的对策。对于减少汽车尾气，大阪在1968年便由政府和民间组织共同成立了“大阪汽车尾气对策推进会议”，该组织至今仍在运作。

　　在应对大气污染的同时，改善水环境的工作也从世博会后开始。1973年，旨在改良大阪下水道、净化河流，改善水质的“绿水计划”出台。次年，大阪特别成立了“河流净化对策部”。此外，对垃圾的处理工作也在世博会后启动。1971年，大阪市政府与大阪府政府共同成立了“大阪产业废弃物处理公社”，专门负责研究处理产业垃圾。

　　上世纪70年代以后，在大阪政府采取积极环保措施的同时，市民参与环保与其他公共事业的热情也有增无减。反公害的市民运动，也一直没有停止。数据显示，目前，大阪致力于环保等公益事业的非营利组织和非政府组织，已超过2400个。他们成为推动大阪社会进步和可持续发展的重要力量。而如今，经过数十年环保改造，大阪也从一个烟尘之都彻底变身为世界知名的“绿色水城”。

　　采写 本报记者 百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