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几个月时间，作为高端礼盒材料的白卡纸价格从4600元/吨暴涨到如今的每吨过万元，这令从事纸包装行业20年的王经理难以接受：“已经比钢材还要贵了”。为缓解原料上涨带来的成本压力，他不得不对包装产品出厂价进行20%的上调，这也引来下游食品客户的抱怨。
今年3月以来，维达纸业、恒安集团、中顺洁柔等多家纸企陆续宣布上调部分生活用纸售价，引起社会关注。而事实上，作为工业用纸，白卡纸、文化纸等品类的价格也均有上涨。其中，白卡纸自去年11月起历经了4次调价，至今年清明节后每吨价格突破万元，不少包装企业将纸厂调价函形容为“催命符”。
白卡纸是生产月饼礼盒等食品外包装的重要材料。据新京报记者了解，上游包材一系列的提价行为已传导到下游食品企业，有资金实力的企业选择继续“扛一扛”，而成本压力较大的企业已开始酝酿提价。
包材商诉白卡纸贵过钢材
王经理所在的纸制品包装公司位于华东地区，在圈内有一定规模和知名度。作为向上牵着造纸企业，向下连接食品客户的“中游企业”，这家包装公司正在经历“夹心饼干”般的阵痛。
据王经理介绍，白卡纸是生产月饼礼盒等食品外包装的重要材料，近几年的供货价一直维持在4600元/吨左右。而从2020年11月起，白卡纸价格先是突破5000元/吨，一个月后每吨价格涨到7000多元，“到今年清明节前已经涨到了9000多元，清明过后又涨了500元，短短几个月价格涨了超2倍，已经比钢材还要贵了。”
根据钢铁电商中钢网4月9日信息显示，卷板、中板、H型钢、结构钢等报价普遍在5000元/吨-6000元/吨之间。
“迫不得已我也调价了。”王经理称，为冲抵上游白卡纸涨价带来的成本压力，其公司纸包装品的出厂价格上调了20%左右，“即便如此，利润还是较涨价前少了5个百分点。”
早在今年3月初，就有包装企业反映接到了上游纸厂的涨价函。网传的图片显示，宁波中华纸业、山东博汇纸业、晨鸣纸业、河南新乡新亚纸业、万国纸业、广西金桂纸业等在同一时段上调了白卡纸的价格，幅度在每吨1000元-1800元不等，致使白卡纸价格最终破万，纸厂涨价函也被部分包装行业人士形容为“催命符”。
而在清明前夕，伴随APP白卡纸每吨价格上调500元，博汇白卡纸每吨上调600元，包括东莞市全方圆纸制品有限公司、东莞市荣兴纸业有限公司、厦门国贸集团股份有限公司、深圳市世纪桥业有限公司等在内的中游纸企也纷纷下发提价函，将每吨产品价格对应提升500元-600元。
围绕纸价上涨问题，全国政协委员谭跃、全国政协委员潘凯雄在今年两会期间联名发出《关于解决当前出版业三个突出问题的提案》，指出从2020年6月开始，白卡纸价格开始第一波快速领涨。常规白卡纸的价格从2020年6月的5400元/吨，持续涨至2021年1月的7700元/吨，涨幅高达43%。2021年新年伊始开始第二波上涨，3月初再涨一次，两次涨幅均是500元/吨。不到一个季度两次上涨，为节后的纸价走势奠定了一个“向上”的基调。
食品企业酝酿提价应对包材上涨
王经理称，受此轮纸价上涨带动，与食品有关的包装箱瓦楞纸、食品接触级的白卡纸、烘焙用纸杯、手提纸袋等均有不同程度的涨价。为缓解成本压力，一些包装企业甚至转而采购质量稍差的“仿冒白卡纸”，每吨价格在6000元左右，“这类白卡纸有重金属超标等风险。”
纸价上涨带来的成本压力已传导至食品企业。在今年3月29日举行的2021年中国糕点行业高峰论坛上，有多家烘焙企业反映纸盒、铁盒包装价格上涨了20%-50%，再加上区域竞争、品牌竞争激烈，因此对今年的端午、中秋市场持谨慎乐观态度。
“纸包装从去年开始就涨价了，因为我们是包装厂的大客户，没先给我们涨，但今年年初我接到了包装厂的调价电话，涨价幅度在10%-20%。”浙江资溪面包有限公司总经理钟涛告诉新京报记者，目前其6寸蛋糕盒的进价已从原来的6.6元/个涨到7.8元/个，8寸蛋糕盒的价格从7.6元/个涨到9.6元/个，而制作蛋糕盒的原材料正是价格连续上涨的白卡纸。
钟涛坦言，包材上涨给企业带来了成本压力，为此他正在考虑对公司推出的烘焙新品进行提价，老产品则会维持原价再“扛一扛”。
“纸包装价格涨得好厉害，我这边涨幅在20%-30%。”与钟涛一样，北京鲍才胜餐饮管理有限公司董事长鲍才胜也面临着成本压力。由于在全国拥有数十家连锁烘焙门店，“鲍师傅”每年使用的包装货值达几千万元，“我们还没有对烘焙产品提价。但据我所知，有些同行已经开始涨价了。如果这种情况再维持半年，我们可能也要挺不住了，到时只能提价。”
据山东淄博地区连锁烘焙品牌“麦贝拉”创始人胡承双介绍，早在2020年下半年，烘焙纸包装的价格就上涨了5%-8%。今年2月，他收到包材商通知，白卡纸包装价格上涨了20%左右。“纸包装成本占到我们产品销售额的3%-4%，压力还是很大的。”
全国政协委员呼吁调查纸价暴涨原因
针对纸价上涨，各大纸厂在涨价函中给出的解释多是木浆、纸浆及各类大宗物资价格持续上涨，企业生产成本不断加大。一家浙江纸厂在今年2月下发的“提价函”中称，近半年来木浆累计上涨幅度已超过2000元/吨且在持续攀升中，淀粉上涨幅度已超过30%，国内废纸及各类辅料亦涨幅巨大。
国内文化纸生产规模最大企业晨鸣纸业也在3月31日举行的业绩说明会上解释称，疫情导致全球范围内部分木浆生产企业停产，且在短期内无法恢复正常生产，木浆总供给量下降。全球货币通胀，疫情的不确定性和宽松货币政策，使大宗物资价格普遍上涨。供需关系紧张促使全球纸浆价格提升，而全球生产商纸浆库存处于历史低点。
除了原辅料成本加大导致纸价上涨外，包括王经理在内的一些包材业人士还认为，推动此轮白卡纸价格上涨的另一大因素或许跟市场“垄断”有关。王经理说，“原来有几家白卡纸企业能与APP公司抗衡，后来这些企业都被它收购了，我们只能从APP买。”
公开资料显示，APP（中国）是指金光纸业（中国）投资有限公司（简称“金光纸业”）及其在中国大陆投资的公司。自1992年起，APP（中国）先后斥巨资建立了以金东、宁波中华、宁波亚洲、金华盛、金红叶、海南金海、广西金桂等为代表的大型浆纸业企业。
2020年6月，金光纸业收购博汇纸业通过市场监管总局的反垄断审查，国内两大白卡纸头部企业得以“联姻”。国金证券研报认为，APP与博汇纸业两大巨头合并后，白卡纸集中度进一步提高，有望助力白卡纸高景气度延续。
上海市印刷行业协会近期在给媒体出具的报告中指出，国内白卡纸产能前两位的龙头企业实现并购，大幅提高了白卡纸的市场集中度，合计占超过50%的市场份额，紧随其后的两家合计占比约30%，这意味着合并后的3家企业市场占有率达80%左右。
晨鸣纸业也在近期的业绩说明会上透露，白卡纸行业高度集中，三大纸厂市场占有率超过80%。作为高端包装材料，白卡纸需求潜力巨大，伴随以纸代塑、消费升级等影响，市场价格屡创新高。
财报显示，博汇纸业2020年营收达139.82亿元，同比增长43.56%；净利润为8.34亿元，同比增长523.5%。博汇纸业在年报中表示，受益于国家禁塑令、禁废令等产业政策的变化，行业供需矛盾日益突出，促使行业景气回暖，公司产品量价齐升。
拥有白卡纸业务的晨鸣纸业预计2021年一季度盈利11亿元-12亿元，净利同比预增442 %—492%。晨鸣纸业解释称，市场需求提升，机制纸销量同比增长，公司主要纸种均落实提价，提价效益明显。
浙江省龙港市印刷包装行业协会执行秘书长梁孝克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龙头企业控盘、经销商助涨，加剧了此轮纸价上涨。其中，纸张经销商捂仓惜售，客观上对终端价格乱涨起到推波助澜的作用，甚至造成了市场“最后一公里”的恐慌。
新京报记者注意到，伴随今年清明节前后白卡纸“涨价函”一同下发的，还有纸厂的“停机检修通知”。王经理告诉新京报记者，纸厂夏季“停机检修”是行业惯例，原本目的是缓解库存压力，“但今年停机我觉得就是为了维持高价，不想让纸价降下来”。
据报道，湘鄂粤三省印刷协会计划联名“上书”监管部门，希望深入调查纸价暴涨的真实原因，维护行业秩序。全国政协委员谭跃、潘凯雄也在今年两会提案中建议相关部门调查纸价暴涨的真实原因。
针对白卡纸价格暴涨的原因及是否涉及垄断问题，新京报记者4月8日联系博汇纸业，其证券部门建议联系公司办公室。据办公室人员答复，“近期造纸协会、纸业商会将组织一些会议，可能会解答这些问题，公司目前回应不了。”
白卡纸价位有望迎拐点？
3月31日，有投资者在现场调研时询问晨鸣纸业：“白卡纸处于历史高位，玖龙纸业也计划加入白卡，公司怎么看待未来白卡的竞争环境可能变差？是否有价格战？”
晨鸣纸业对此答复称，白卡纸近两年内的需求量还是比较大的，本身每年有15%-20%的增幅。另外受国家禁废令政策影响，浙江富阳白板纸（灰底白、白底白）关停了500万-600万吨，需求很大可能要转到白卡上来，腾出了市场空间。“目前来看，今年只有 2 台太阳纸业、APP 的纸机投产，产量210 万吨，到明年上半年逐步释放，对市场冲击有限。”
国金证券分析认为，受益于供需格局改善及行业集中度较高，年内白卡纸有望保持高位，且白板替代、出口增长、以纸代塑将保障白卡行业长期需求高景气度。
不过据王经理判断，白卡纸价格已经出现松动苗头。一个判断依据是，尽管在清明节前收到了白卡纸上涨1000元/吨的调价函，但清明节后纸厂将涨价幅度下调到了500元/吨，待他真正去采购的时候，实际仅涨了200元/吨，“还从早到晚催我赶快把单子下了。”
王经理的另一个判断依据是，目前国内白卡纸疯涨的消息已经传到了国外纸厂，据他了解，已有进口白卡纸在海运途中，价格约为7200元/吨，较目前国内动辄过万的白卡纸价格具有竞争优势。
“需求量就这么多，外贸订单也就这么多，不会突飞猛涨。”王经理称，近期已有纸厂主动与他联系，而此前纸价疯涨的时候他往往连纸厂负责人都见不到。“我预计纸价就要下降，或者纸厂库存已足够大，需要我们帮助消耗。”
新京报记者 郭铁
编辑 祝凤岚 校对 王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