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京报讯（记者 曲筱艺）购物时，李丰首先要翻看一下衣服标牌，看看是什么材质的。“这个习惯是和妈妈一起逛街养成的，不过她在意的是100%棉，我更关注是不是环保面料。”90后的李丰目前从事时尚买手工作，她最早买的一个环保包来自瑞士轻奢品牌Freitag，材质是废旧卡车防水布，“油布上面保留着各种刮痕、褶皱和磨损，非常酷。”据李丰介绍，她身边的朋友会和她一样，选择一些具有设计感的环保服装、手袋或者鞋子，“以前环保面料一般指的是有机棉，这随着技术发展，有趣的环保面料越来越多。”
近年来，可持续发展成为时尚行业最重要的关键词。其实，一直以来服装行业的碳排放量和对水资源的浪费与污染，都令其在可持续化议题中饱受诟病。联合国数据显示，服装行业的碳排放量占全球碳排放量的10%，是仅次于石油产业的第二大污染产业。众多时尚企业都在致力于绿色转型，从生产、纺织、包装到最终丢弃，每个环节都倡导可持续发展。一方面是棉质服装制作的巨大浪费和污染，另一方面是全球塑料垃圾对海洋及生态环境造成极大破坏。因此，利用高科技，从废塑料、海藻、玉米甚至蘑菇再生的环保面料，成为时尚界的潮流，受到各大奢侈品品牌、新锐设计师以及运动潮牌的追捧。
那么，这些风靡全球的环保时装或者鞋子，究竟只是昙花一现的噱头，还是时尚界可持续发展的主力军？年轻的千禧一代乃至Z世代消费者是否会为这些打上环保标签的新产品买单呢？
旧衣拼接、回收塑料3D打印，环保面料成风潮
由于工作需要，从事时尚买手职业的李丰从2015年开始，几乎每年都会参加世界各地的时装周，她最深刻的感受是“多年来，色彩、材质和创意一直是国际时装周发布的三大焦点，这几年可持续发展不知不觉成为第四大关键词，设计师在强调设计风格的同时，环保面料成为风潮和热点。”比如，在伦敦时装周上，有“朋克之母”之称的时装设计师维维安·韦斯特伍德发布的2021秋冬系列，亮点之一就是90%面料源自“减少对环境影响的材料”。
令人意外的是，这股潮流甚至“袭击”了高级定制领域，“要知道，高定可是时尚界最保守、最傲慢的金字塔尖，设计师向来只推崇丝绸、针织、皮革等传统布料。”李丰表示，近年来，随着高科技和可持续发展理念盛行，前卫的新型面料逐渐成为高级定制服装的亮点。被称为“3D打印女王”的荷兰时装设计师Iris van Herpen与海洋环保组织合作，利用可回收塑料等环保材料，在今年巴黎高级时装周上发布了令人惊艳的3D打印时装。
李丰认为，新材料可以为设计师，尤其是新锐设计师提供新的创意角度，比如色彩、装饰、穿着体验感等，拥有更多的可能性，让设计变得更有吸引力，也让消费者感到眼前一亮。
比如，荷兰设计鬼才Viktor&Rolf的高定系列让“旧布再利用”成为高级定制时装设计的一部分。早在2019年高定秀上，设计师就通过使用可持续面料，激发人们对时尚的反思，并打造了一场怪诞有趣的朋克时装盛宴；2021春夏高定系列则将剩余面料、旧衣服等进行拼接，把怪诞趣味发挥到极致。日本设计师Yuima Nakazato也是高定时装领域的“面料魔法师”，将金属和塑料应用于设计，让时装获得独特的结构和纹理，或者利用安全气囊、降落伞等废旧工业产品，打造出充满未来感的航天服系列。
李丰表示，虽然价格不菲，但她的一些客户会收藏一些设计师用环保面料制作的服装，其中不乏90后乃至95后年轻消费者，“设计师巧妙地将面料的环保意义与创意和审美相结合，他们认同这种探索和艺术精神。”她坦言，这些小众、新锐或者高端的设计作品不会直接影响到大众消费，“但会传达一种态度，并通过创意与环保面料相结合的方式，引导时尚潮流，本来时尚产业就是这样一种自上而下的倒流模式。”
《时尚公约》给大牌定了KPI，Burberry、Prada推再生尼龙风衣和手袋
如果说，新锐设计师的可持续发展作品仅仅预示了时尚界的新风潮，奢侈品品牌和头部时尚集团则直接卷起了可持续发展的“龙卷风”。近两年，越来越多的奢侈品品牌开始关注并推出环保系列。
孙旭是Prada的忠实粉丝，她一直很喜欢该品牌的经典尼龙包，已经拥有好几个，但是去年又买了一款ECONYL再生尼龙包，“是用海洋里的渔网和塑料做的，我自己是潜水爱好者，对海洋污染感触很深，觉得要支持一下。”
据介绍，Prada在2019年启动“再生尼龙”项目，通过收集海洋中的废弃塑料、渔网和纺织纤维废料，循环利用并提纯生产，并且ECONYL再生尼龙可通过解聚和再聚合技术无限循环，不会影响材料的质量。Prada还宣布计划2021年前完成从纯尼龙到ECONYL再生尼龙的彻底转化。另外，去年英国奢侈品品牌Burberry也推出了可持续环保系列“ReBurberry Edit”，产品全部采用新兴的环保面料制作，风衣、大衣、斗篷和其他配饰也是由ECONYL再生尼龙制成。数据显示，每生产10000吨ECONYL再生尼龙，相当于节省70000桶石油，减少57100吨二氧化碳排放，选择ECONYL再生尼龙，能够将以石油为原料的尼龙生产对全球变暖的影响降低80%。
时尚资深从业人士尚淼介绍，近年来奢侈品集团之所以将可持续发展作为重要发展战略，一方面各国在法律法规层面，对企业环保及可持续化的要求不断提高；另一方面，千禧一代、Z世代的年轻消费群体，越来越重视生态和环境保护。而向来标榜引领潮流的奢侈品品牌，多年来一直被诟病与环保背道而驰，“在全球环保大潮中，奢侈品品牌需要通过可持续发展策略，来重塑品牌形象。”比如，《时尚公约》自2019年发起，一年内已有60家时尚公司签署，涵盖200个成衣、运动、生活方式和奢侈品品牌，占整个时尚行业的三分之一，包括Gucci母公司开云集团、香奈儿、爱马仕等头部企业。据了解，这项公约宣布了7项有时限的量化目标，包括减少排放、塑料包装和原材料对时尚业的影响，强调保护生物多样性等，“等于是给大牌们提出了环保KPI。”
在尚淼看来，奢侈品品牌的可持续发展举措并非只是“噱头”，头部企业无疑对整体行业的可持续发展起到了积极推动作用。“就供应链而言，现在面料商开发环保面料，前期需要很大的资金和技术投入，而奢侈品品牌的可持续发展战略与合作项目，恰恰可以为之提供很大的支持。”另一方面，她认为，新型环保时装的普及面临的瓶颈之一就是昂贵的成本，“而奢侈品的消费群体恰恰对价格并不敏感，他们同时又担当了环保消费宣传者的身份。”
Z世代愿意为酷买单，创意设计和高科技加持下的环保时尚本身就很酷
如果说，新锐设计师的环保设计“搅动”了时尚潮流，奢侈品品牌的环保产品吸引了高端消费群体，那么真正对接大众消费市场的，还是快消品牌或者运动潮牌。而Z世代消费者是否愿意为这些拥有环保、再生标签的时尚产品买单呢？
新京报记者在优衣库三里屯店看到多名消费者在挑选Polo衫，一位95后消费者方女士刚刚选了两件速干DRY-EX Polo衫，据了解，该面料中含有32%-75%的再生聚酯成分，源自回收塑料瓶。方女士坦言，她购物的标准首先是舒适，其次是颜值和性价比，“环保面料并非关键因素，但是的确是加分项。”她举例，去年冬天买了优衣库的再生羽绒服，“当时觉得这个概念比较有趣，同时价位和款式都不错，下次还会买同系列。”但她也坦言，“不会单纯为环保面料买单。”
有调查数据显示，具有环保属性的产品会更容易获得Z世代消费群体的青睐，据统计，2020年线上可持续材料时尚产品的消费规模增速中，95后人群的增速明显高于其他代际。尚淼认为，新一代消费者虽然未必会把品牌的可持续性作为决定购买的首要标准，但是他们愿意为“酷”买单。因此，当环保面料与设计感、新科技等因素相结合时，更容易捕获Z世代的心。比如，新百伦此前推出了一款限量版环保跑鞋，由其他鞋的边角料回收制成，由于每双鞋都是不同回收材料的组合，因此每双鞋都是独一无二的，刚上市就被抢购一空。
最近，国内头部运动品牌特步推出的一款从玉米、秸秆中提取的聚乳酸纤维制成的T恤也非常受欢迎。据介绍，该面料埋在土里1年内就可完全降解，大大减少了塑料纤维的使用以及对空气和海洋的污染。特步作为行业内第一个攻克聚乳酸上色难题并且量产的企业，计划2022年推出100%纯聚乳酸风衣，并力争在2023年前，实现聚乳酸产品单季市场投放量超过百万件。
“这种高科技＋环保＋体育的组合，很受年轻消费群体的青睐。”李丰表示她很喜欢“从田野里来，回到田野里去”这个创意，“高科技加持下的环保面料本身就很酷。”据特步介绍，如果特步的所有面料都换成聚乳酸，一年可避免3亿立方米天然气所带来的排放，约等于每年减少26亿度电、62万吨煤。
新京报记者 曲筱艺
编辑 李铮 校对 危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