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17日，财政部发布一则惩处公告，对中国华融资产管理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华融）会计信息质量及其审计机构德勤华永会计师事务所（以下简称德勤）作出行政处罚：华融及7家附属公司分别被给予10万元的罚款处罚，德勤总所被予以警告，德勤北京分所被罚没2.12亿元，暂停经营业务3个月。
针对财务造假当事方华融和其原审计机构德勤的罚款背后有何逻辑？
“对华融和德勤的处罚，看起来好像是区别对待，实际上是适用的法律不同。”中国政法大学金融法研究中心研究员卜祥瑞向贝壳财经记者指出，前者适用的是《会计法》，一般违法行为包括做虚假报表的处罚上限是10万元；而后者适用的是《注册会计师法》，通常会没收1-5倍的收入所得。
据了解，近年来财政部不断加强对注册会计师及会计师事务所的监管处罚，去年有16家会计师事务所被吊销执业许可，44家会计师事务所被暂停经营业务。
谈及如何进一步提高上市公司质量，防范或减少上市公司财务造假行为时，中国人民大学法学院教授刘俊海认为，首先是靠上市公司自身的慎独自律；其次，中介机构要为广大投资者站好岗、放好哨、把好关；第三，监管部门睁大眼睛，建设投资友好型的监管部门。
历经两年多调查，华融财务造假一案终落槌
财政部自2021年起就对华融会计信息质量及其审计机构德勤执业质量开展检查。
此次检查与华融“爆雷”事件密切相关。2021年，华融2020年的年报推迟引发市场关注，直到同年8月，华融披露年报显示，2020年归母净利润亏损1029.03亿元，而2019年同期盈利14.24亿元。
上千亿的巨亏，引发监管高度关注。
对此，财政部成立专项检查组，对华融和德勤分别开展现场检查，问询访谈相关人员等全方位调查。
经查发现，华融2014至2019年度不同程度存在内部控制和风险控制失效、会计信息严重失真等问题。而作为审计机构的德勤，为华融提供审计服务期间存在严重审计缺陷，如未有效执行必要的审计程序，未获取充分适当的审计证据，存在严重审计缺陷。
经调查后，财政部对此作出行政处罚：德勤总所被予以警告；德勤北京分所经营业务暂停3个月；德勤北京分所被罚没2.12亿元。华融及7家附属公司分别被给予人民币10万元罚款，同时，19名在华融相关公司年度财务会计报告上签字或相关责任人也被给予1万-5万元不等的罚款处罚。
公告显示，根据《会计法》等法律法规，财政部秉持“过罚相当、公正执法”原则，综合考虑华融、德勤违法行为的性质、程度、持续时间、影响范围等因素，于2023年3月15日依法作出行政处罚决定。
对于财政部的处罚，德勤和华融分别作何回应？
华融在港交所发布公告承诺强化内部控制，优化全面风险管理体系。
德勤则在官网发布声明坚称德勤华永、北京分所及其注册会计师在审计过程中均不存在任何不诚信的行为，并表示相关审计报告也不需要更正。声明中称，“我们充分配合了财政部的检查工作。我们尊重和接受财政部的处罚决定。在检查中，财政部认为我们审计工作的某些方面未能充分达到审计准则的要求，我们对此感到遗憾。”
监管趋严，去年44家会计师事务所被暂停营业
二者处罚背后有何逻辑？
中国人民大学法学院教授刘俊海认为，财政部对华融公司的罚款虽然低于德勤会计师事务所，但基于法治政府的逻辑，财政部只能在现行《会计法》与《注册会计师法》的法定幅度内进行处罚，不能越权行事。总体来看，财政部对华融开出的罚单彰显了过罚相当、秉公执法、内外一致、激浊扬清、惩前毖后的法治思维。
“对华融和德勤的处罚，看起来好像是区别对待，实际上是适用的法律不同。”卜祥瑞也向贝壳财经记者表示，前者适用的是《会计法》，一般违法行为包括做虚假报表的处罚上限是10万元；而后者适用的是《注册会计师法》，通常会没收1-5倍的收入所得。
从《会计法》来看，10万元已经是顶格处罚了。最新的《注册会计师法》（征求意见稿）对相关的量刑更为明细，其中，第八十五条规定，会计师事务所未保持职业怀疑，未获取充分、适当的审计证据，出具的审计报告存在虚假记载、误导性陈述或者重大遗漏的，由省级以上财政部门给予警告，没收业务收入，并处业务收入一倍以上五倍以下的罚款,可以并处暂停执行业务一个月至六个月。情节严重的，并处限制从业三个月至六个月。
另据华融披露的年报，2015年-2019年，华融每年支付给德勤的专业服务费用都超过4000万元，用于财务报表审计和内部控制审计等。所以据此看，对于德勤逾2亿的处罚也在法律法规之内。
贝壳财经记者了解到，近3年来，华融曾因违法违规收到来自银保监会的罚单。2020年9月，华融因8项违法违规被银保监会罚款2040万元。银保监会指出，中国华融违法违规事实主要包括八条：违规收购个人贷款、违规收购金融机构非不良资产、为银行规避资产质量监管提供通道、集团内部交易不符合公允原则，并通过集团内部交易掩盖风险、非金融机构不良资产收购业务无真实交易背景或交易背景真实性尽职调查不充分、违规对外提供担保、通过内部交易掩盖风险，未按规定进行资产风险分类，以及收购非金融机构不良资产业务展业不审慎、无正当理由未及时报送案件信息等。
2022年8月，华融因存在6大违法事实被银保监会予以行政处罚，被罚230万元；6位员工共计被罚190万元，个人罚款为45万元至5万元不等。具体来看，违法事实主要包括：尽职调查严重失职；法律审查不到位；项目档案移交程序不合规；项目后期管理失职；审查审批制度执行不到位；不相容岗位未分离。
那么，伴随着财政部处罚的落地，华融财务造假事件尘埃落定了吗？
卜祥瑞指出，财政部作为财政主管部门，对会计账务的管理和注册会计师都有处罚权。而涉及上市公司的内容，一般是由证监会来处罚。法律依据不同，处罚程度也会不同。
今年数十家事务所收到监管函 严厉打击上市公司财务造假不松劲
近年来，财政部不断加强对注册会计师及会计师事务所的处罚。根据公开资料显示，仅在2022年，各地财政厅（局）已对174家会计师事务所、418名注册会计师作出行政处罚。
其中，16家会计师事务所被吊销执业许可，44家会计师事务所被暂停经营业务，109家会计师事务所被警告，106家会计师事务所被没收违法所得及罚款共计828.23万元；另有271家会计师事务所受到行政处理。
比如，北京东岭会计师事务所（普通合伙）为3家申报高新技术企业的被审计单位编造数据，出具不实审计报告；对42家被审计单位未实施必需的现场审计而出具审计结论，在未履行必要的审计程序、未获取充分适当的审计证据的情况下出具审计报告且情节严重。北京市财政局对该所作出吊销执业许可的行政处罚。
证监会也是如此。近年来，证监会不断强化对中介机构的监管，保持“零容忍”执法高压态势。
比如，2022年，深圳堂堂会计师事务所因出具的文件存在虚假记载和重大遗漏、收入审计存在严重缺陷被证监会给予责令改正的行政监管措施，同时，罚没近1600万元，并被暂停从事证券服务业务1年。
贝壳财经记者不完全统计，今年以来，至少已有大华、瑞华、中兴财光华、立信中联、中审亚太、众华、利安达、苏亚金诚、北京中天华茂、大信、立信、容诚、天健等数十家会计师事务所收到了来自各地证监局的34份行政监管措施函。
“伴随着今年全面推行注册制改革实施，应该说处罚力度也越来越大。”刘俊海表示，但正是因为随着注册制的全面推行，将来胆大妄为的企业也还是会有不少，所以还需要警钟长鸣，监管不能松劲，否则很容易产生劣币驱逐良币的现象。
谈及如何进一步提高上市公司质量，防范或减少上市公司财务造假行为时，刘俊海认为，首先是靠上市公司自身的慎独自律；其次，中介机构要为广大投资者站好岗、放好哨、把好关；第三，监管部门睁大眼睛，建设投资友好型的监管部门。
“特别是在证监会升格为国务院直属机构以后，更要有所作为。”刘俊海指出，只要市场失灵的时候，发行人不能慎独自律的时候，企业高管迷失自我的时候，监管部门就用好、用够、用足法律赋予的市场准入，行政指导、行政监管和行政处罚等权限，旗帜鲜明制裁不法经营行为，保护投资者合法权益，最终把股市打造成广大投资者的摇钱树，诚信企业的加油站和政府财政的聚宝盆。
新京报贝壳财经记者 胡萌 姜樊 编辑 陈莉 校对 刘军 柳宝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