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段时间,有人发私信说看到了我的照片,还问我‘接不接私人’。我仔细找了找,发现这个所谓的照片是AI合成的。”提起自己被“造黄谣”的经历,博主小K(化名)仍然心有余悸。


近年来,AI技术逐渐走入更多人的生活,但也被一些动了歪心思的人看到商机。新京报贝壳财经记者调查发现,目前,黑灰产平台上存在不少售卖网红、女星的“AI脱衣”照片群组。黑灰产从业者口中,5元可以“去衣”,20元实现“视频换脸”。这条产业链上,还有从业者通过吸睛照片引流,再以“会员群”服务牟利。此外,B站、小红书等平台还有视频作者以“AI脱衣教程”等标题吸睛。


对此,北京市中闻律师事务所合伙人赵虎表示,售卖AI脱衣或者AI换脸的图片会违反《治安管理处罚法》的规定,行为人将面临拘留或者罚款的行政处罚,还有可能被追究刑事责任。若不售卖图片而只是传播,情节严重的,仍然将构成传播淫秽物品罪,会被依法追究相应的刑事责任。教授技术,则涉嫌帮助犯或者教唆犯。此外,行为人实施的AI去除衣物和AI换脸的行为还涉及侵犯公民个人信息。


“使用AI进行深度伪造与传统的技术伪造并没有本质区别,但效率要比传统伪造方式高得多,技术门槛又低得多,使得普通人也能轻松实现,深度伪造的‘作品’会进一步充斥互联网。”奇安信集团行业安全研究中心主任裴智勇对新京报贝壳财经记者表示,应当积极探索和推广照片与视频的防伪技术。


多平台网红遭遇“脱衣”引流:5元定制照片 


经过一番简单调查,小K最终找到了自己照片流出的源头:有人用自己的“AI脱衣”照片在国外社交平台、色情网站引流,并兜售AI编辑图片服务。


小K的遭遇并非个例。早在去年3月,一位小红书博主在地铁拍摄的照片被人为“AI脱衣”,并在微信群传播。这位博主的评论区中,不少女性吐槽类似经历,感同身受之外难掩心中阴影。


贝壳财经记者按线索搜索发现了一个从事“AI脱衣”的卖家。对方表示,提供任意照片,再花5元就可以提供“去衣”服务,照片不能实现效果再联系换图。另外,20元还可以接“视频换脸”。


这位卖家称,“最近‘去衣’的单子太多,顾不上做换脸”。


新京报贝壳财经记者与“AI脱衣”卖家的聊天记录截图。


“AI脱衣”技术被滥用在色情方面,最早可追溯到2020年海外发布的一款软件,由于存在争议,很快被开发商下架。尽管如此,这一技术依然被某些不法分子用来敛财。


今年6月,北京警方侦破一起案件,曾在互联网公司任职的某技术员宣称 “电脑AI去衣,白菜价”“身边人、网红、明星皆可”,并以此赚起了外快,每张照片仅售1.5元。其通过网络向351人贩卖过相关图片,数量将近7000张。最终,其被北京市海淀区检察院以传播淫秽物品牟利罪提起公诉。


贝壳财经记者调查发现,当前,“AI脱衣”已经形成了一条产业链,包括售卖经过AI深度伪造的图片,有偿对正常照片进行AI“P图”,以及教授“技术”实现脱衣。


此外,黑灰产已经盯上女网红、女明星等知名人物,“AI脱衣”便成了流量密码。


贝壳财经记者在一黑灰产平台上名为“网红XX们的去衣交流群组”看到,该群成员达到近1.5万,其中,抖音、B站、微博、小红书上一些知名女性网红大多都有已被脱衣的图片。


贝壳财经记者注意到,这一群组起初仅对一些网红美女图片进行“AI脱衣”,后来逐渐扩大到演艺圈和体育圈。此类“交流群”的牟利方式也比较简单,黑灰产从业者先是在群组中抛出部分照片,以吸引成员购买“会员群”服务,会员费约为70元。


B站和小红书仍有“AI脱衣教程” 律师:教授技术构成帮助犯 


记者发现,AI生图大模型技术成熟后,相应的“一键脱衣”能力就被网友从国外某知名开源AI生图大模型中“开发”了出来,并逐渐泛滥。虽然随着各国监管规则的完善,该大模型已经修订了“脱衣”等指令。不过,贝壳财经记者在B站和小红书搜索发现,仍然存在一些“AI脱衣教程”视频,虽然有些实为AI“换衣”,但也意味着此类技术仍在被泛滥。


记者以“AI脱衣”等相关关键词在某视频网站搜索得到的结果。


对此,不少国内网红颇为无奈。去年5月,一粉丝数量超过50万的网红女博主发文吐槽,“好多人都经历过图片被盗放到外网上,拿去引流‘卖片’,以及把照片和其他色情图片放在一起的低级造谣手段,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假的,我平时不在意这些,只是当私信突然变多发现‘节奏’起来时,才不得不辟谣。”


赵虎告诉贝壳财经记者,售卖AI脱衣或换脸的图片违反《治安管理处罚法》的规定,收费帮忙“定制”AI脱衣图片,可能构成制作、贩卖淫秽物品牟利罪。若不售卖图片而只是传播,情节严重的,仍然构成传播淫秽物品罪。而教授技术,可能构成帮助犯或者教唆犯。


“收费帮忙‘定制’AI脱衣图片可能构成制作、复制、出版、贩卖、传播淫秽物品牟利罪。”赵虎称,AI去除衣物和AI换脸的行为还涉及侵犯公民个人信息。这些信息一旦泄露或被滥用,将对个人隐私和安全造成严重威胁。


“必须明确的是,使用AI工具进行伪造,效率要比传统伪造方式高得多,技术门槛却又低得多。俗话说得好,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裴智勇告诉贝壳财经记者,当前,通过专业技术手段或专家鉴定可以识别AI深伪视频和图片,但成本也很高,“随着技术不断进步,AI生成或合成的视频最终无法被鉴定真伪是必然的。”


在他看来,虽然想要阻止人们使用AI生成伪造视频或图片不现实,但这并不意味着对伪造视频或图片毫无办法。“国内对于网络色情视频和图片都有非常成熟的治理方法,即便不能用技术鉴别一张图片的真伪,但可以从平台一侧阻止色情内容的传播,定位色情内容的传播源头并实施打击。”


裴智勇称,互联网平台不能片面追求流量,而是应当在相应法律的指导下,积极参与网络治理,有效限制相关信息的传播范围,对于未经证实的重大信息,应当打上“未经证实”的标签,以适度减少普通群众被误导的风险。


裴智勇认为,应当积极探索和推广照片与视频的防伪技术,“比如使用某品牌、某型号、某序列号的特定手机拍摄照片,照片文件上就会带有一串肉眼看不见、但机器可识别的加密验证码。有人对这张照片进行修改,不论是AI修改,还是人工手动修改,验证系统都能识别出其不是原图,此方法并非什么新技术,而是成熟密码技术。需要的只是推广和深度普及。”


北京芯盾时代科技有限公司创始人、CTO孙悦在接受贝壳财经记者采访时表示,深度伪造技术泛滥,声音、人脸等生物特征失去了原有的高可信认证属性。如果想要通过技术预防其产生的危害,建议各大系统平台加强应用系统的身份认证,需进行强有力的认证措施抵御身份伪造风险,可通过多因素身份认证、终端风险感知、大数据分析等产品技术,结合用户行为建模、知识图谱因果推断等手段,有效抵御深度伪造带来的身份风险。


“未来,对于AI的健康发展来说,为应对深度伪造技术带来的风险,首先,政府和行业监管单位等应积极完善相关法律法规。其次,加大研发深度伪造检测、数字水印等技术的研发投入;再者,有关部门以及新闻媒体等也应加大反诈宣传力度,提高人民群众的安全意识,多方努力,共同保护人民群众人身和财产的安全。”孙悦告诉贝壳财经记者。


记者联系邮箱:luoyidan@xjbnews.com


新京报贝壳财经记者 罗亦丹 编辑 王进雨 校对 杨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