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大学博雅特聘教授姚洋。供图
2月21日-23日，亚布力中国企业家论坛第二十五届年会召开。论坛期间，新京报贝壳财经记者专访了北京大学博雅特聘教授姚洋。
姚洋认为，今年我国经济增长预期目标估计还会定在5%左右。针对稳楼市，姚洋建议，中央政府可以下场组建一个国家队，直接收储存量房，就像股市一样，国家队直接下场买股票，为股市投下了信任票。
此外，姚洋还探讨了如何拉动国内需求增长、AI时代对教育有何影响等热点问题。
谈增长
今年GDP增长目标预计为5%左右，老百姓信心增强消费将回暖
新京报贝壳财经：2024年我国GDP增速为5%，2025年，你预测我国经济增长目标可能会定在多少？原因是什么？
姚洋：今年我国经济增长预期目标估计还是会定在5%左右，一方面，我们不希望让经济在一个非常紧的状态下运行；另一方面，只要达到5%左右的增速，就有望实现2035年的目标。
新京报贝壳财经：今年开年已经出台了不少促消费政策，购新补贴等作用有多大？怎样才能更好地提振内需？
姚洋：以旧换新实际上是一种产业政策，可能对促消费的作用不那么明显。
可能大家经常听到这样的说法，消费低是因为老百姓的收入增长变慢了，但实际上，过去几年我国居民储蓄仍显著增加，2024年，我国住户存款增加了14.26万亿元，所以，不能说老百姓没钱，而是有钱也不消费，喜欢存起来，这实际上是对未来信心不足的表现，这也是消费增速放缓的关键原因。
一旦经济回暖，老百姓的信心增强，消费自然而然就回暖了，所以消费回暖其实是结果，不是原因。
谈发展
建议组建国家队提振楼市，驱动经济重点应放在国内
新京报贝壳财经：如何看待2025年房地产市场？
姚洋：一二线城市才刚开始下跌，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政府仍按以往的手段调控房地产市场，恐怕行业还要下跌一段时间。但房地产又非常重要，2024年，我国房地产业增加值占GDP的比重为6.3%，这一占比较大的行业如果出现明显下跌，势必会影响我国GDP增速。所以，希望政府今年能在房地产方面做一些切实可行的动作，比如，政府已经意识到，应该下场去购买存量房，但这不应该让地方政府去做。
我的建议是中央政府直接下场，组建一个国家队收储存量房，就像股市一样，国家队直接下场买股票，为股市投下了信任票，股市就稳定了。国家队不需要在全国各地都买房，而是抓住重点城市，通过这样的手段，稳定老百姓对楼市的信心。
可能有的人会说，中国房地产市场已经没有需求了，这是不对的，像北京还有很多人没有住房，年轻人的居住环境还有提升空间。另外，农村人口要进城，三四线城市的人也要移居到一二线城市，从这些角度来说，住房需求还是存在的。
从宏观数据来看也是如此，最高峰时，我国一年可以卖18亿平方米，去年，新建商品房销售面积还不到10亿平方米，如果恢复到稳态，我国一年的房地产销售面积也应该有12亿平方米左右，现在明显超跌了，需求还在，购买力还在。所以，建议中央政府下决心，自己下场干。
房地产永远是朝阳产业，衣食住行永远是朝阳产业，就算不买房，隔个几十年，房子还是要重建或装修，全世界都是如此。所以，即使像北上广深这样的一线城市都仍有住房需求。
新京报贝壳财经：你在之前的采访中提到，不太需要关注关税对出口的影响，为什么？
姚洋：2024年，我国的货物贸易顺差规模创历史新高，国际收支口径的货物贸易顺差超7000亿美元，这是不可持续的。另一方面，没有一个巨型经济体要靠出口驱动经济。
所以，推动经济增长的重点还是应该放在国内，如何提高国内的需求，而不是把希望寄托在出口上。
不能说去年出口不错，今年就还要保持甚至有所增长，今年，我们应该做好出口可能下降的心理准备。
另外，不要太关注关税还有一层意思是，不要在关税方面与美国硬碰硬，我们可以在别的地方和他们谈判，比如，中国企业可以去美国投资，美国相应地解除一些高新产品的禁运，这对美国也有好处，因为美国的芯片公司没有买家了。
总而言之，今年由于特朗普加征关税，我们应该在提振国内需求方面加大力度，把国民经济再往上提一提。
关键点是房间里的“两头大象”，一个是刚才谈到的房地产，另一个是地方政府，地方政府也是我国需求的主要来源，一般来说，地方政府需求占我国总需求的比例可达35%，地方政府如果不花钱，需求就上不去。
所以，要加大中央对地方转移支付的力度，强化基层“三保”财力保障，通过地方政府，把钱“灌”到经济体系中去。解决了“两头大象”的问题，估计国内需求就能回升了。
谈AI热
DeepSeek走向世界，提振信心
新京报贝壳财经：如何看待DeepSeek带动的热潮，高科技产业能在多大程度上拉动经济增长？
姚洋：从2024年9月份一系列重磅政策落地开始，大家的信心已逐渐恢复。
今年开年市场还有几个利好消息，比如哪吒、DeepSeek等，这表明我们在一些领域已经走向了世界，又提振了信心。
不过，不能把经济增长的所有希望都寄托在高科技行业，因为这一行业占经济的整体比重较低，特别是AI，占比还很小，不太可能把整个经济带动起来。
目前来看，我们还是要寄希望于需求复苏，政府已经意识到这方面的问题了，因此，带动国内需求也是今年经济政策的重点。
从货币政策来看，去年底召开的中央经济工作会议已经明确提出，发挥好货币政策工具总量和结构双重功能，适时降准降息，保持流动性充裕，使社会融资规模、货币供应量增长同经济增长、价格总水平预期目标相匹配。
此外，前不久召开的民营企业座谈会，提到要着力解决拖欠民营企业账款问题。我想，今年地方政府会动起来，陆续偿还民营企业的欠款。
只有这些政策持续落地，才能拉动内需，经济才会真正恢复起来。
新京报贝壳财经：AI正在改变很多行业，对教育和就业有何影响？
姚洋：未来，AI肯定会替代很多就业岗位，程序性的工作全要被替代，以前所谓的白领工作也要被替代，但我们只能适应。纵观人类历史，都是社会在适应技术进步，而不是反过来。
所以，教育要变，不能再像现在这样把重点放在给学生灌输知识上，教学生怎么去考试，比如，学历史不应该再背书，毕竟AI全部都知道，而是让孩子们学习分析历史的思维框架，以及如何用历史来看今天，这些都是AI还没有学会的。
过去几年，我一直在呼吁教育改革，学制要缩短，给孩子们留出空间，从小学就要接触现代技术，学习编程、AI等。
其实，设计教育体制是一件非常基础性的工作，所以最容易被忽视，因为现在看不见摸不着，也不容易有紧迫感，但这对于整个中华民族来说都非常重要。
新京报贝壳财经记者 潘亦纯 编辑 王进雨 校对 贾宁
